《我与她》
想法即题记，那段时间被顾城先生这首诗占据了整个大脑从早到晚都想着这句话，于是写下这个小短篇，才不过三千字左右。顺便感谢好友洛书@王八羔子 在大冬天帮忙写下这首诗啦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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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如果你跟我走，就会数我的脚印。如果我跟你走，就会看你的背影。” ——《田埂》
01
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，她坐在了我前面。那是一个头发长到肩膀，脸有点微胖的女孩。
我想，她应该是很爱笑的。
“你好啊！”转身时她笑着向我打招呼，这便是我俩互相说的第一句话。
“你好。”
突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本漫画:
「生活在这世上究竟会遇到多少陌生人呢？与陌生人的相遇又有多少被察觉呢？」
我总觉得她有点眼熟，大概两个人也在哪相遇过却彼此都不记得了吧。
当然，这些都是我的遐想。
02
虽然是前后桌，但刚开始的几天却是不怎么相互说话的，只有有时候开了小差，不知道讲到了哪，才会去戳她背:
“诶，讲到哪了?”
她先是身子一僵，才悠悠转过头来，迷茫地看着我。
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所以坐在我周围的人真的没有在听课的吗……
我看着她又跟同桌讲着什么，完了才扭过头来:
“65页例题1。”
“啊，谢谢。”
这次我仔细看了看她的左侧脸，感觉跟正脸相差很多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，她两边脸似乎不大一样。
但都还耐看。
这是我俩迄今为止说过最多的话，一共有21个子。
03
“参加篮球赛吗？”班长跑来问我。
“不报。”我叼着棒棒糖，有些口齿不清。
“唉，我们班明明女生那么多人，却连个人数都报不齐啊，你就报吧！”
我没理会，报不齐大不了不比，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荣誉感很强的人。
“那，加上我吧。”她突然转过头，“虽然我不会打。”她又笑了笑。
我心里一动，但没多说。
放学的时候，我路过班长座位。
“哎，还差人嘛。”
04
篮球赛被班里人惦记了很久，一下课班上的男女生便一窝蜂跑去篮球场练习。她也在，不过全程划水，跟我一样坐在旁边观看。
“你不去打?”我问。
“我不会啊。”
“那你还报名，不怕丢脸?”嘴有点快，刚说完我便后悔了。
“不怕啊，再说了……”
她声音有点小，我没听清。
“什么?”
“我说，就算我不会，她们还有人想上场啊，人不够不就没办法了。”
这时我明白，她和我完全不一样，我想，我们是同一条道上背道而驰的人。
05
篮球赛当天班上人都出来了，球员正在厕所扎堆换衣服。
“你怎么不是个男生呢。”有女生笑道。
“我也想说啊，”我应和道，“上天欠我个男儿身啊~”
我很少开玩笑，难得跟女生们聊一次，她们被搞怪的语气逗得笑抖了肩。突然我听到角落里传来了细微的对话声。
“你腿真白，跟发光似的。”
被夸的是我的前桌，她被这奇怪的比喻也逗笑了。
“什么鬼！”
跟其他女生不同，她笑的时候会仰起身子不像女孩儿，嘴里发出的笑声听久了会发现很魔性。
看着她那样，我忍不住笑了。
傻子。
但我觉得我有些着了魔。
06
比赛时她上了一场，去拦人抢球时摔了一跤还滑出去一段距离。球裤是短的，她那腿在粗糙地面上磨得通红，看得我都疼。她却跟丢了脸似的立马站起来继续打。
会留疤吧。我想。
“下一场我上吧。”
07
球赛打完了，我们班以1分成绩险胜，我是主力，下场后大家便自然围了上来，她也是，还给我递了瓶水。水是新买的，她手上还提着学校商店的塑料袋子，现在空了。
“谢谢，”我接过水，和她走到一排一起回教室，“腿怎么样了？”
“小伤啦，还没废呢。”她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。
我看刚刚她下场时只有一两个人问她的状况，我想大概都被她的“没事”回绝了，而那些没来问的人，大概是因她表现的毫不在意而退却了。
她应该会这么想，而我从前绝不会这么想。
08
今天回家时我碰到了她，两人难得聊了一路，于是最长对话记录被刷新，具体字数我已经数不清了。
我与她家的距离意外的近，一栋楼里，只是一个要走左楼梯，一个要走右楼梯。所以我们总不能相遇。
“以后一起走吧！”她看着我笑。
我点头答应了。
我发现她变瘦了，头发也变长了，现在快到腰了。
09
“请你吃饭啊。”
第五节课下课，我又戳了戳她的背。我看她总不去吃中饭，最初还以为她是在等人，后来才知道她是把所有饭钱都存下来，不去吃饭。
“真的啊！”她一脸兴奋地看着我。
“嗯。”
-
走在路上，她总不愿意跟我并排，慢慢悠悠落在我身后，一步一步地走。
“你干什么呢。”
“踩你的脚印，”她低着脑袋，跟着我走，笑得很开心。
“……”像个傻子。
“别撞到人了。”
10
一时想到了顾城的《田埂》:
“如果你跟我走，就会数我的脚印。”
但我却想不起下一句是什么了。
11
运动会是难得的放松时间，我周围的一圈人便玩起了游戏，是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。她输了，连输了好几局。从被问“有喜欢的人吗”到“被几个人表白”，我都听不下去了。
真是的，明知自己是个非酋还玩。
但她还是那副表情，一脸没心没肺，像是从不会有烦恼。我忍不住拿起笔，已经很久没写东西了:
「请保持纯真无邪的微笑，直到永远。」
刚收笔，我便被圈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，回过头便对上了她的眼睛，以及因室内过热而泛着潮红的脸。
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，听见心跳声。
12
「想要你，便会想要你的手、你的腿、你的身子、你的眼。
会去接纳你所有的世界，爱你所爱的一切。
我给予你的，将永远比你给予我的多，
想要给你，给你你想要的一切。
因为爱你，所以看你身边的任何人都像情敌，
你就像我口袋里的一颗糖，想要拿出来给人炫耀，又怕他们要抢。
花儿会凋谢，叶子却不会枯萎，
它静等着，去迎接每一年不同的花儿再开，
它俩在一起，却又像从未在一起过，
我们从未在一起，却又像以后永不会分离。」
我趴在桌子上，将写的诗写了擦，擦了改，来来回回甚至有些面目全非。
“啊啊啊——”
我将笔一摔，头埋了下去。
“她今天怎么了?”有人悄悄问。
13
不大正常，我想，我最近不大正常。
我看着前面空空的椅子，心里有些不安。
我跟她走近后，就格外喜欢她的头发，又长又黑，柔柔垂在我桌上，我便忍不住去玩。我会将它卷起来，再散开，软软的，很舒服。我也因此总是被她讲。
“你就不能玩你自己的头发嘛！”
“太短了。”
“那就留长发吧，你本来就可以留。”
“太麻烦了，懒得洗。”
而且留长发肯定没你好看。我喜欢看她披头发的样子，其实，她怎样都耐看。
“她人去哪了？”我问她同桌。
“好像是出车祸了。”
14
她在坐车来学校的路上出车祸了，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，甩出去撞在了她家车上。开车坐在前面的是她父母，活下来的却只有她。
她几个月没来了，我曾去医院看她。头发剪短了，人本来就很白，现在更白了。
她看到我，仍然在笑，但声音却在抖:
“你看，留疤了。”她掀开被子，皙白的腿上留下了一条歪扭且长的丑恶疤痕，好似条恶蛇咬上她，正一口一口吞掉了她的生活与希望。
“一点也不丑。”我帮她把被子盖了回去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，哭到岔气，哭到不能自已。
15
那一天回去后，我把那句话补全了:
「请不要悲伤了，
难过的事日后一定还有很多很多，
所以，
请保持纯真无暇的微笑吧，
直到永远。」
16
她回到学校以后便开始拼命学习，成绩本是不如我的，但一下课她便缠上我问问题，现在已经超过我了。我不由想感叹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”，她就嗤笑我哪算得上“蓝”。
直到高考那天我才知道，她提早了整整一年来上学。她未来的路比我要远很多的。
再之后我去了南京邮电大学，她去了北京邮电大学。我地理虽然学的不好，但我知道我俩隔了很远。
17
其实很久之前我特意去查了顾城的《田埂》，找到了那句话:
“如果你跟我走，就会数我的脚印；
如果我跟你走，就会看你的背影。”
大学后她留在了大城市，而我回到家乡，在我俩曾待过的学校教书。
我也只能看着她的生活离我越去越远。
上一次见她的时候，是在她结婚的那天，她邀请我去当“伴郎”。
“哪有女生当伴郎的。”我假装嫌弃道，她却还是在笑。我终究是去了。
再后来，我领了一个养子，现在，没有结婚，一个人生活。
18
回忆我曾与她一起去看的电影《名侦探柯南》，她跟我说她其实中途睡着了，但她就记了一句话:
「有些人不属于你，但遇见了也弥足珍贵。」
补
她很喜欢看漫画，而我只看过一本，便是最开始提到的那一本。
“名字叫什么?”她问。
“好像是叫……《那些17岁前预先错过的恋人们啊》。”
